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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随笔

去看胡杨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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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                  广西 王成林
  胡杨林——沙漠里的最强音,自进入青藏高原,我们就一直追寻你的足音,忽儿西折,忽儿南寻,行程千余公里,终于抵达这面透着浓烈硝烟气味,名叫拖拉海的沙漠古战场
  这是金秋八月,在青藏高原,距格尔木市不足百公里。
  青藏高原不像东南地醒得那么早,临近七点,东方只露出一抹红霞,太阳还没有露脸。借助苍穹碧蓝色光的反耀,可以清晰看到,我们正面临着一面巨大的沙的海洋。波澜壮阔的漫漫黄沙,一直向天边涌去,我们乘势登上一座山峰,眼底世界,丘峦连着丘峦,波峰连着波峰,浪谷叠着浪谷,一浪浪的海潮,层层推涌开去,形成排山倒海阵势;呼啸成一派雷鸣之声。遇上强的阻碍,海潮便分流成众多的,小的波浪涟漪,团绕住一座座峰峦,一尊尊礁石,一领领沙丘旋转,旋转出一级级,一梯梯神龙现首不现尾,天造神境的梯田阵营。太阳出来了,这面群龙聚首,泛着金光的梯田阵营,在朝阳映衬下,上下天光,重叠演绎,绘成一幅无与伦比的美的流动画面。构成一幅气吞天象之奇观。这多像南方峰谷连锦,刚刚成熟的稻海啊。对了,这不正是斐声宇内的广西龙脊梯田吗?这沙漠梯田,既有龙脊梯田的态势,又有龙脊梯田之气魄。龙脊梯田主产稻谷,可拖拉海沙漠是产不出稻谷的,但它也有自己的特产——黄沙,无论规模,气势,以及所表现出的苍凉、凄美、残酷,那是龙脊梯田所远远无能、无力具备的。即便真正的大海,也是无法企及达到的。沙漠太漂亮了,我所珍藏的成千幅照片里,没有一幅具此诱惑与震撼力量的。
  仅此方面说,沙漠确实伟大,甚至具有某种无可预知的神秘力量。让人颇生敬畏、震撼的同时,情不自禁解开身心所系包袱,俯身于地,倾耳细听,你一定十分惊诧,沙漠心脏发出的声音,与大海发出的潮夕声何其相似?啪,啪,啪地,产生出一派惊天动地感,仿佛整个大地会被此声浪掀翻。但沙漠毕竟不是海,也根本不能与真正的海相提并论,海是生命的集祥之境,荟萃着无尽的,鲜活的海洋生命世界;而沙漠只是个饥饿亡魂,是个死亡谷,死亡海,如此惊世骇目的沙漠的出现,对人类,对地球生态,产生至为严峻的考验。如同洪水猛兽,张着血盆大口,吞食血肉,吞食绿色,吞食生命,比老虎更可怕,比雄狮更凶猛。是地球上至为要命的大发淫威者。是人类生物界共同的敌人。长久以来,无数的人、物,一直在与沙漠搏斗,试图征服沙漠。报纸,电视上所看到的有关与沙漠作战的勇士,为固守家园,勇士们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,栽草种树,遍植防沙林。步步为营,步步苦守。沙进我守,沙息我进。完全可以想象,这场古往今来的战斗多么惨烈,可它仍在进行,前方已出现了喊杀声。战火硝烟滚滚而起,当我们赶近现场时,眼底已是遍野尸骨,遍野残骸。头盔,枪械,战车,短脖子者,断腿,残臂者,横陈满地。可倒下去的,依旧地英魂不散,仍旧在和黄沙搏斗,喊杀震天。这些个倒下的忠骨,忠魂,似比活着的骨头还硬,拼死的姿态更为逼真!我身前一截不知倒下若干时间,酷似凤凰的英雄残骸,当与沙漠战斗到最后一息,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后,整个儿地依然保持着原形,保持着飞的态势,保持着腿肌的紧绷,保持着躯干的不屈不弯。这是对命运的不服和抗争。而另一虎头龙身的残骸,不仅不失龙威之态。更输入进一份虎的威势。其死不屈服态势,令人震惊,死了也是站着的!
 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,有句诗是这样说的:有的人活着,他已经死了;有的人死了,他仍然活着。这与其说是歌颂人,倒不如说是专为沙漠英雄下的定义。
  我不知道真正久经沙场战火者,当他们走进这片沙漠,看到此情景时,会作何感想。是不是同样地产生一种怵目惊心感,误以此为真正战场?
  有战争必有死亡,这是自然规律。经常频发战事之地,不属战略要地,亦必富藏奇珍异宝,甚至比奇珍弥足珍贵。因而,这里必然存活着游鱼,存活着生命,无数海洋物在这里生生相息繁衍。它们便是沙漠占领者——胡杨林。刚才我们所看到、闻到的那场浓烈战火硝烟,就是胡杨与沙漠激斗发出来的。牺牲了的英灵犹在!活着的依然体魄雄健,精力充沛。这一幅幅旺盛的,充满生命生机的胡杨林,有的龙行虎步;有的似虬龙,似盘龙,似游龙;有的身披龟甲,有的隆伏着身,有的盘曲着腿,在屏息、养神、疗养,有的正在练什么深奥武功,有的陡竖双耳,正警惕正视着前方,侦探远方敌情。总之,树树打足精神,浓绿着身,时刻准备战斗。沙漠太残酷,留给它们的永远是干旱,永远是战斗,永远是焦灼与苦寒,它们只有坚韧,坚硬,坚强才能活下去。所以,它们必须一直这样浓绿着,醒着,立着,警惕着。用绿点缀沙海,泛发出沙海青春;因为环境不容许它们安逸与躺下。它们像钉子一样,牢牢钉在这里,酷绿、酷秀、酷生、酷长,因酷而达观。向生活微笑,向天地微笑,向苦难微笑。唯一个酷字,方始表明沙漠占领者前赴后继心志及本质。
  其实,胡杨林也需要这样一种残酷环境相陪衬。因为残酷是相对舒适,舒坦,温柔富贵而言的。假如没有温柔富贵存在,也就无残酷的存在;又如坚强,如果没有软弱存在,也无所谓坚强;再如干旱,如果没有滋润,又哪来的干旱?如果没有这样一面瀚海作背景铺垫,又哪有胡杨林显示英雄本色的练兵场?有句赞扬胡杨林的话,是这样说的:生一千年!死一千年!不朽一千年!这是何等如虹之大气?其实,倒是沙漠成就了胡杨林美名。
  古语说得好,十磨九难出好人,又何尝不是十磨九难出好植物?人必须经历三灾六难,方始成就大气;植物也需经历三灾六难,方始成就雄材。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,材上材。地球上一切残酷事物的出现,说不定便是冥冥中主宰特设之考验场,沙漠便是考验场中的试金石,试剑石,测力器。假设生态进一步恶化,沙漠进一步拓展它的淫威,而一般脆弱的生态物及人力,又无法与之匹敌时,那么就请教胡杨林吧?就请钻研效仿胡杨林吧!就请出胡杨林吧!顺带说一句,滚滚沙漠中,还有一种叫一棵草的草,只身挺立沙漠当中,不与别物同处;当然,也不绝对,也还有丛生的,成蓬状的。不管如何,长势是那么清秀,那么荣光,眉宇间透出的那种气韵,节操,及生机力量,让人感到身处沙漠当中,几乎被荒漠,被沙化了的心,顿时浸润上一层碧荫绿汁。
  一棵草和胡杨林肩靠肩,息屏息,傲然屹立沙漠,体现出一身硬气,一身骨气,一身朝气,一并为沙漠占领者。两者之间,看似各不相干,怎会联系在一起?我以为,它们之间,如说不上夫妻,也即情人关系。或者说,这是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。既不问天吃饭,也不问地吃饭,你干旱你的,沙化你的,我兀自生长我的,好玩我的。你沙漠不是觉着你很赢吗?很利害吗?你不是觉着谁也拿你没办法吗?我胡杨林与一棵草就是要制衡于你,就是要占领你,吃你,睡你,点绿你,点亮你!从这个角度说,它们之间,一定有着我们人类至今难以企及和永远无法读懂的内容——
  我想我们人类,你敢深入沙漠吗?敢做沙漠独行客吗?你敢以沙漠为家吗?或许你不敢,可一棵草就敢,胡杨林就敢!话说回来了,这些个英勇的占领者,也并非全然钢筋铁骨之身,亦非想象中那般坚强,具有三头六臂,那股勇冠三军锐气,可永无懈怠。胡杨林也需要后继后续力量的递增递援。她们也是血肉之躯,也有脆弱的一面,易折,易倒的一面,否则,沙漠场中也就不会如此白骨累累,‘壮志未酬身先死’一派惨烈局面出现了。
  此刻,在经历最初的活跃兴奋后,我一人久久呆立在一丛胡杨林前,一动也不动,似乎成为不能思索的人了,完全麻木的了。原因是太震颤了。别的朋友去到很远的地方玩去了。去到甚至要用望远镜才看得清楚的,纯粹的沙原上站着。你一定以为那也是一棵胡杨树。一棵可移步的树。会思索的树。而我却只和胡杨林相对视,默默地,它看我,我看它,相互不厌。相互之间,无论气味也好,气场也好,脉息的流速也好,都是相通的,情感也是相通相融的。相互间很多志趣与话题。我们都爱惜生命,我们都有征服欲。只惜我们都很累,以至人的到来,胡杨林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激动。人将离去时,胡杨林也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难过。对于胡杨林来说,沙漠仍在逞凶,战争仍在继续进行。胡杨林要想成为沙漠中永远的占领者,仍需鼓足劲头。
  追寻胡杨林足音者们,仅能说声:胡杨林,再见了——
  再见——
  再见——
                    (作者系中国国际文艺家协会会员,高级创作员)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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